叶德辉(1864年7月4日—1927年4月11日),字奂彬,又作焕彬,号直山,又号园,自署朱亭山民、丽廑主人等,祖籍吴县(今江苏苏州)洞庭东山,湘潭市(今属湖南省长沙市)人,清代著名藏书家及出版家。
清光绪十一年(1885年)叶德辉中举人,光绪十八年(1892年)中进士,授吏部主事,不久就辞官回乡。戊戌变法时期,反对变法改良,攻击新学,其言论曾被辑入《翼教丛编》。宣统二年(1910)叶德辉因圃积谷万余石,激起饮民抢米风潮,被清廷削籍。辛亥革命时曾避往南岳僧寺。1915年,叶德辉任湖南省教育会会长,发起成立经学会,编写《经学通访》讲义。袁世凯复辟时,叶德辉组织筹安会湖南分会,赞成复辟帝制。第一次大革命时期,反对湖南农民运动,破坏北伐和工农运动。1927年4月11日,叶德辉被湖南农工商学各界团体召开大会处死,终年64岁。
叶德辉工书法经学,尤其擅长版本目录学,精鉴赏,富藏书,家有观古堂,藏书超过二十万卷,所著及校刻书百余种。著有《书林清话》《游艺言》《郋园读书志》《郋园山居文录》等。后世学者如杨伯峻等人认为,叶德辉虽然学识渊博,但为人固执守旧。
叶德辉,生于清同治三年六月初一日(1864年7月4日),祖籍吴县(今江苏苏州)洞庭东山,祖父经商为业,好藏书,他的父亲叶雨村在太平天国运动爆发时期,迁居至湘潭市(今属湖南省长沙市)。
叶德辉八岁入学,十七岁入岳麓书院读书,他接受的仍是旧式教育,习读经史子集、名臣言行录等书籍。之后他参加科举,于光绪十一年(1885)乡试中举,次年他入京开始政治、学术活动。叶德辉在京城(北京)的几年时间,主要从事辑佚校勘图书工作。光绪十八年(1892)他考中进士,被授予吏部主事。不久叶德辉因月薪只有七两银子,请长假回到故乡长沙居住。
叶德辉与任国子监祭酒的王先谦志趣相投,于是共同研究经学、小学(研究文字训、音韵方面的学问),以藏书、校书、刻书等事为乐。回乡之后的叶德辉,得到王先谦的大力提携,并成为王先谦刻书的得力助手。王先谦在当地乡绅群体中颇具影响力,在他的提携下,叶德辉很快参与到以王先谦为核心的湖南士绅集团中,且在其中颇有名声。历届湖南巡抚到任,都要先拜访王先谦、叶德辉两人,议事也要先探听他们的意见。这一时期,叶德辉汇刻了《观古堂汇刻书》《双梅景闇丛书》等,撰写并雇工刻成了《消夏百一诗》等书,他还对版本目录学开始有较为系统、严密的研究,写成了《书林清话》稿本。
维新变法时期,以湖南巡抚陈宝箴为首的维新人士在湖南倡议新说与新政,陆续举办了新式水陆交通事业和矿业,成立时务学堂、武备学堂,组织南学会、发行《湘学新报》等。但湖南省有不少因新法而失意的守旧人物,他们跟随王先谦、叶德辉,攻击维新派提倡的新学和西学,并对南学会和时务学堂进行打压。
光绪二十三年(1897年),梁启超就任长沙时务学堂总教习,在湖南宣传维新变法的思想主张。为了打压维新运动,叶德辉等人上告巡抚衙门,称梁启超在时务学堂宣扬无君无父的理论,致使湖南民风大坏。他们还挑拨陈宝箴和梁启超的关系,并制造谣言,说陈宝箴跪拜洋人,让中国妇女怀西方人的种。光绪二十四年三月(1898年4月9日),叶德辉写信给南学会学术主讲皮锡瑞,信中对南学会多有指责。皮锡瑞叶德辉本有情谊,此番收到信,他很是为难,最后在6月8日离湘去赣。皮锡瑞的离开,对南学会后续的演讲活动,造成了很大的影响。
与此同时,叶德辉还将矛头对准了《湘报》又与守旧人士联名向巡抚递进《湘绅公呈》,要求整顿时务学堂,废除新学,继而又鼓动学生聚集学宫,订立《湘省学约》,约束士子言行,防止他们参加维新活动。叶德辉还对新法和康有为等人的理论依据进行了批判,称康有为的《新学伪经考》是野说邪词,并针对康有为《长兴学记》、梁启超《读西学书法》《(春秋)界说》《(孟子)界说》等书分别写了《(长沙兴学记)驳议》《(读西学书法)书后》等评论,对其逐一批驳。王先谦的门人苏舆将叶德辉等守旧派攻击维新变法的文章、书信等汇辑成《翼教丛编》一书,印售传播。此时辛酉政变已经发生,新法失败,南学会解散,《湘报》在同年10月15日停办,叶德辉经此名声大振。
戊戌变法失败后,陈宝箴被革职,原湖南省布政使俞廉三就任湖南巡抚,其与叶德辉等人联合,镇压维新人士,废除新政。光绪二十六年(1900年)八月,唐才常在武汉领导自立军起义。因为自立军与维新党联系紧密,叶德辉、王先谦趁机向俞廉三告密,致使一百多名湖南维新派人士被害,受到牵连的更是不计其数。次年,叶德辉奉俞廉三之命,仿照雍正帝的《大义觉迷录》编了维护清代统治的《觉迷要录》。他在叙中写下清查维新党人的原委,称康有为、梁启超等逃亡海外,伪构密诏,在加拿大建立保皇党,与内地的匪徒(起义军)勾连造反,且因梁启超昔日在湖南省教书,致使湖南祸患最重;为自己谋害维新党人辩解。
宣统元年(1909年),湘北一带发生眼中洪灾,长沙及衡阳、宝庆等地遭遇旱灾、虫灾,整个湖南省面临重大饥荒。宣统二年(1910年)年初,大量灾民进入长沙,王先谦、叶德辉等囤积居奇,许多米商洋行也趁此哄抬米价,导致长沙米价暴涨,一度出现有价无米的情况。百姓愤怒之下围住了官府,却遭到武力镇压,由此引发更大动乱,导致巡抚衙门被焚烧,各级官员剿抚兼施,为平息民怒,处理了一大批囤积粮食的人,其中叶德辉被革职处理。
辛亥革命之前,湖南省部分守旧派士绅,仍然在极力阻遏。辛亥光复的前几天,叶德辉外逃观望事态发展,并曾与巡防营中路统领黄忠浩暗通消息,告知新建陆军将起义之事。1911年,辛亥革命后,叶德辉离湘出游,曾逃往南岳僧寺。他以亡国遗臣自居,认为辛亥革命同秦始皇焚书、晋代外族入侵而毁书是一回事。
1912年,革命家黄兴因领导武昌起义等革命事件,回到家乡长沙市受到了人民热烈欢迎,当地政府欲将长沙坡子街改名黄兴街,将街上的德润门改为黄兴门。叶德辉对此无法容忍,次年5月,在黄兴已经婉拒的情况下,他写了一篇《光复坡子街地名记》,文中对黄兴多有羞辱,并到处散发。当地政府将其逮捕,被保释出来后,叶德辉逃往上海。
1913年,叶德辉回到长沙。由于讥评时政,卷入与湖南省新都督汤芗铭的冲突。汤芗铭暴虐好杀,因他随意更改币制,导致商家纷纷倒闭。叶德辉为此事出头,写信给袁世凯的师爷杨度,要其转呈给总统袁世凯。不料《亚细亚报》报馆见到此信十分欣赏,自作主张刊发,引起很大轰动。汤芗铭见文大恨,遂起杀心,将叶德辉抓捕。幸亏朋友们相助,紧急陈情到北京,黎元洪、徐世昌、梁启超等各界名流皆设法相救,叶德辉才得以释放。
1915年,袁世凯复辟帝制,叶德辉大喜,立即为其复辟四处奔走,攫取湖南教育会会长和筹安会会长的职务,为袁世凯大搞尊孔读经。在湖南省亲自讲授经学,发起成立经学会,编定《经学通诂》的讲义,由湖南教育会以大洋二角价格广为发行,为尊孔读经制造理论根据。1916年,袁世凯帝制失败,叶德辉避居苏州市。
叶德辉晚年曾纳六房妾室,且经常至青楼寻欢,并刊印诸如《双梅影暗丛书》等收录“房中术”的丛书,引起不小的非议。
1927年,湖南农民运动如火如荼,叶德辉对北伐军施行种种阻挠,称湖南工农群众运动是“痞子运动”,引起众怒。4月10日,叶德辉被农会捉拿。次日,叶德辉被湖南农工商学各界团体召开大会审判枪决,终年64岁。
叶德辉嗜藏书,有藏书楼观古堂、郋园、丽楼等,藏书四千余部,逾二十万卷,重本、别本,是四库的几倍之多。
叶家原先略有藏书,叶德辉在光绪十二年(1886)入京时,每天至各大书肆找书,而开始藏书生涯。到辛亥革命时,其藏书楼已达4000多部、20万卷之多。其中以清人的经义著述为多;又因为叶氏很欣赏陈文述、舒位所撰《乾嘉诗坛点将录》一书,并有意继起汇辑《乾嘉诗坛点将录诗徵》,故又特别注意搜集乾嘉的诗文集,先后收得一百多家,一一撰写提要,记述作者生平事迹、诗源派别源流等。叶德辉以咸丰二年(1852年)桂馥所刻的《说文解字义证》为镇库之宝。叶德辉曾整理光绪至宣统年间的戏曲弹唱等资料,并将《青楼曲》《板桥杂记》《燕兰小谱》《秦云英小谱》等汇集为《双梅景闇丛书》。
叶德辉主张藏书须按照先经部、次史部、再次丛书的优先级收藏,经书中则优先《十三经》,史则先优先《二十四史》,至于丛书优先种类多、校刻精美的,这样便不会误入歧途。
抗日战争时期,叶德辉之子将其藏书卖给日本人,这是中原地区典籍自皕宋楼后又一次大规模外流,现中国仅零星藏有观古堂旧物数十种。
叶德辉也是清末的大刻书家,有宋刻《韦苏州集》等,明刻《道德经》《六书索引》《馆阁录》《三家诗补遗稿》《辛家轩词》等善本、名人抄校本。叶德辉曾将家藏宋版《南狱总胜集》影幕刊行,据说达到惟妙惟肖的程度,甚至连精于版本的杨守敬也误以为真宋本而不惜高价购置。1935年,叶氏后人就其生前所刊、所著书版片尚存者,汇辑成《郋园全书》129种、200册,以“中国古书刊印社”名义刊行。
叶德辉的刻书思想受张之洞影响,本着“传先哲之精蕴,启后学之困蒙”的理念,校刻书籍数百种。他对底本非常重视,提出刻印交付书籍时,最好另钞副本以交他人保管,自己仍留原本。
叶德辉很重视古书的校勘,认为“书不校勘,不如不读”。他曾提出校勘的许多好处。比如可以习静养心、断除烦恼;可以引导后学、解开疑惑;校勘需要时常翻检,可以避免书籍发霉生虫;校勘一本书,将名字附在书后,可以流传后世;可以加强对书籍内容的记忆;可以增长各种知识;使自己的精神世界愉悦等等。叶德辉提出死校、活校两种方法,死校就是照着原书录,有误字也不改正,力求原本。活校则是参考其他资料,改正误字,补充缺少的内容。
辑佚学即是将亡佚散乱书籍的遗篇断章收集起来并整理的一门学问。叶德辉提出文献辑佚应该注明刊刻版本,否则读者检验时,用不同的版本很可能找不到原书的出处,反怀疑辑佚的真实性。
中国古代目录学,是以官家、史家、私家目录为根底的,私家目录详记得书过程,并兼辨学术得失,叶德辉对私家目录有特殊性质,非常重视私家目录重本(同一种书目因校注、刻地、刻时、刊者等不同而有多种本子)。以前的藏书家,对于目录学著述多珍藏不示人,叶德辉提出“学人共见、海内共读”的主张,将自己的目录学著述刊布于世。叶德辉作为版本、目录学家,对中国古典图书目录版本的深入研究所做出了开拓性贡献。他的《书林清话》,对于后来学者,堪称是目录版本学指南,该书分10卷117个专题,对于中国古代雕版印书的情况,作了系统性的介绍。梁启超《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》中,将其与叶昌炽的《语石》并列。
叶德辉对于经学方面的思想主张,主要有三点:
第一,“通一经兼通群经”的治经方法。他认为知经应该从涵泳经文开始,不懂之处查看注文,注文不懂则翻义疏,同时通过经文的前后文、相关经文的相互对照,如此就可以通一经兼通群经。
第二,提出“六证”“四知”“五通”“十戒”等经学研究的规范。六证分别是:以经证经、以史证经、以子证经、以汉人文赋证经、以《说文解字》证经、以汉碑证经。四知分别是:知源流、知存亡、知体例、知真伪。五通则是:通章句、通校、通小学、通大谊、通政事。十戒是指治经研究应该避免的十个误区,分别是:戒妄、戒武断、戒割判、戒空疏、戒破碎、戒穿凿、戒附会、戒攘窃、戒党伐。
第三,抵制公羊学说,维护经学体系。晚清今文经学尊崇《春秋》《公羊》,抑遏《左转》及其他古文经,他们认为口说重于记事,所以《公羊》(口说)重于《左传》(记事)。叶德辉认为公羊学说是非圣毁经的祸首,因为经义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,会发生扭曲改变,所以传记应该重于口说。
晚清学术思潮的今、文言文之争,宣告了经学时代的完结,而叶德辉维护旧学,研究传衍经学,先后撰写十几部经学著作,对经学给予较大关怀。但同时叶德辉的经学思想有其局限性,其强调规范伦理,并没有顺应时势挖掘出经学新的价值核心,对于经学在新时代的延续其实并无补益。且其所提出的种种研究经学的规范,反而暴露出了经学在经世方面的不足。
叶德辉在经、史、子、集等方面皆有著述,杨树达学者对其评价极高,相关作品如下表:
著名学者杨伯峻评价叶德辉学识渊博但为人固执守旧。
近代学者缪荃孙赞叹叶德辉精研经义、字学、地理、文词,对于天文、艺术等也都融会贯通。
近代学者杨树达称叶德辉在经学方面超越了很多名家,水平直追段玉裁、王筠。
国学大师谢国桢评价叶德辉是湖南省土豪,鱼肉乡里,其人实在无可取之处,但他精通目录学,能在正经正史之外,旁取史料,为后世治学开了一道门径。
近现代学者章太炎称叶德辉是晚清的“读书种子”。
湖南工农群众运动时,叶德辉为农会写了一幅对联,上联是:农运宏开,稻粱菽麦黍稷,尽皆杂种;下联是:会场广阔,马
牛羊鸡犬豚,都是畜牲。上下联第一字合起来为“农会”,意思是农会中皆是杂种畜生。另外叶德辉还写了个横批:斌尖卡傀。意思是不文不武、不大不小、不上不下、不人不鬼。这幅对联给叶德辉带来了杀身之祸,是他被抓捕处决的导火索。
叶德辉被处决的前一个星期,至第一师范校长易培基家中做客,看到清史馆馆长王闿运的一副《食瓜图》,脱口吟出一句诗“芬芳吞六子,尘梦冷三刀”,当时在场的客人,都觉得此诗很不吉利。结果叶德辉没几天就被枪决,而当时称呼左轮手枪为“六子连”,所以叶德辉的儿子叶尚农称这是“一语成谶”。